初春的雨丝裹着薄雾飘落时,我总会在窗边观察那株被遗忘在墙角的月季。它蜷缩的枝条像极了三年前那个躲在教室角落的自己,那时的我像株被雨水压弯的幼苗,在成绩单的阴影下逐渐枯萎。直到那天,我在生物课本夹缝里发现张泛黄的纸条:"所有植物都有向阳生长的权利。"这句话像一粒种子,在心底悄然生根。
那年我十岁,钢琴考级连续失利。每当琴键在指尖发烫,考级曲目《月光》的旋律就会变成刺耳的噪音。母亲把琴谱摔在餐桌上时,我看见她眼角闪动的泪光比琴凳上的谱架更刺眼。那天深夜,我躲在被窝里翻出那株月季,发现它的根系竟穿透了水泥地,在墙缝里织出密密的网。月光透过铁栅栏,在它苍老的叶片上洒下细碎银斑,像给每道伤疤都镶上了金边。
我开始用放大镜观察这株植物。它用气根攀附砖缝的瞬间,我忽然明白失败不是终点。就像月季在砖缝里开出的花,最娇艳的时刻往往出现在最不起眼的角落。我开始在数学课上画植物根系图,把错题本改成植物生长日志。当我在全市植物观察日记比赛中获奖时,评委老师指着我的作品说:"真正的成长,是让每道伤痕都成为支撑生命的骨骼。"
初夏的暴雨夜,我收到母亲从巴黎寄来的明信片。她附在照片背面法文手写的句子翻译过来是:"记得给月季搭遮雨棚吗?"照片里那株月季在塞纳河畔开得正盛,铁艺花架上缠绕着淡紫色的藤蔓。我摸着明信片上凹凸的烫金纹路,突然想起去年冬天帮月季御寒时,它在零下五度的清晨仍倔强绽放的景象。
现在我的书桌上摆着三盆自制的"成长盆栽"。钢琴谱铺成的苔藓盆景里,藏着当年摔坏的琴键;错题本改制的多肉植物箱中,每片叶子都标注着解题思路;而那株月季的根系标本,正用铜丝固定在展示架上,像株穿越时空的雕塑。每当新同学问起这些奇特的盆栽,我就带他们去后墙看那株已长成小树的月季,它的枝桠正温柔地抚摸着整面砖墙。
暮色中的校园开始响起晚自习的铃声,我站在月季树下整理观察笔记。突然发现叶片背面密密麻麻的绒毛,在夕阳下泛着金色的微光。这让我想起生物老师的话:"植物用整个生命周期证明,向光生长不是瞬间的爆发,而是用年轮丈量方向的恒心。"风过时,那些绒毛轻轻颤动,仿佛在讲述三个季节的故事——关于蛰伏、关于破茧、关于把伤疤锻造成翅膀的永恒旅程。
路灯次第亮起,我合上笔记本时,发现扉页夹着那片三年前捡到的月季花瓣。它早已褪成浅褐色,却依然保持着绽放时的弧度。或许成长本就是如此奇妙的过程,当我们学会用伤痕编织铠甲,用失败浇灌希望,每个生命都能在属于自己的时区里,绽放出穿越四季的光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