暑假的第一周，我跟随父母前往黄山。清晨五点，天边刚泛起鱼肚白，父亲就轻轻摇醒我："今天要赶早，看日出。"我揉着眼睛爬起来，发现母亲已经准备好登山杖和保温壶，窗台上摆着半瓶氧气袋——这是她特意准备的。

山脚的换乘中心挤满了游客，大巴车像沙丁鱼罐头般挤满人。我攥着父母的手，看着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石阶。忽然，一阵山风掠过，吹散了母亲鬓角的白发，她慌忙用丝巾扎紧，这个动作让我想起去年冬天她发高烧还给我织毛衣的情景。父亲突然停下脚步，指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："看，这就是莲花峰。"雾气中隐约可见石阶如银链垂落，像给整座山戴上了翡翠项链。

九点抵达半山亭时，我的运动鞋已经磨破了后跟。母亲递给我一块压缩饼干，自己却只喝了两口矿泉水。她掏出手机查路线，屏幕在晨光中忽明忽暗，我看见她鬓角渗出的汗珠。转过十八道弯后，迎客松的虬枝突然闯入视野，松针上凝结的露珠折射出七彩光晕，像无数颗微型水晶悬浮在空中。

"别急，慢慢来。"父亲把登山杖递给我，自己却先踩着青苔斑驳的石阶向上挪动。我望着他磨破的登山鞋，突然发现他后背的衬衫已经能看见汗渍勾勒出的山峦轮廓。当我们终于站在光明顶时，云海正翻涌着漫过观景台，远处的天都峰像把青铜剑插在云层里。母亲突然指着悬崖下的瀑布："听，那是什么声音？"我们屏息凝神，果然听见轰鸣如万马奔腾，却不知那不过是山风掠过松林的声响。

下山的路上，父亲背起装满零食的背包，母亲则用保温壶装着姜茶。经过百步云梯时，我看见石缝里钻出的野菊，金黄花瓣上还沾着昨夜的雨水。忽然，母亲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塑料袋，里面装着半块没吃完的面包——那是她早上出发前特意准备的，说要留给体力不支的人。这个发现让我鼻子发酸，想起自己出发前嫌麻烦没带零食。

暮色四合时，我们回到山脚。母亲把磨破的登山杖插在路边，父亲正蹲着给扭伤脚踝的游客指路。我蹲下身，发现他运动鞋侧面的磨损痕迹，形状竟与迎客松的枝桠惊人相似。路灯亮起的瞬间，我看见母亲悄悄抹了抹眼角，而父亲正把最后半瓶氧气袋塞进游客手里。

归途的大巴车上，母亲靠在我肩头睡着了，丝巾滑落在座椅上。父亲把脸贴在车窗上，看山影渐渐隐入夜色。我握紧背包带，突然明白这座山教会我的不仅是征服高度，更是如何在彼此扶持中丈量生命的宽度。那些共同跋涉的晨昏，那些被汗水浸透的登山杖，那些在绝境中递出的姜茶，才是黄山最珍贵的馈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