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的雨丝斜斜地打在玻璃上,我蹲在厨房门口,看着外婆佝偻着背在灶台前揉面团。青瓷碗里盛着碧绿的艾草汁,像一块凝固的翡翠,蒸腾的热气里飘出若有若无的艾草香。那是去年清明前夜,我第一次跟着外婆学做青团。
外婆的围裙上沾着面粉,深蓝色的布料已经洗得发白。她用布满老茧的手将糯米粉和艾草汁混合,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婴儿的脸颊。"糯米粉要分三次加,手心不能太沾粉,否则蒸出来的青团会开裂。"她边说边示范,手腕一转,面团便在案板上滚成圆球。我学着她的样子,却总把面团捏成歪歪扭扭的长条,惹得外婆笑着用竹筷戳我额头:"小馋猫,再偷吃面团就长不高啦!"
凌晨三点的厨房里,月光透过纱窗在糯米粉上洒下细碎银斑。外婆教我包豆沙馅时,突然指着面团上的裂痕:"你看这里,裂痕像不像人生路上那些磕磕绊绊?"她用指尖轻轻抹平裂痕,艾草汁染红了她的指甲,"但只要心里装着艾草香,裂痕也能变成绽放的花纹。"我低头看着掌心的面团,突然发现裂痕里渗出的艾草汁,竟在月光下泛着温柔的光。
蒸笼腾起白雾时,外婆从老樟木箱底翻出个红布包。层层叠叠的棉布里裹着张泛黄的纸,上面工整写着"青团三要":选清明前三天采的艾草,糯米粉要过筛三遍,豆沙馅里得掺半勺桂花蜜。她摩挲着纸页上褪色的墨迹,声音突然哽咽:"这是我奶奶传给我的秘方,现在该传给你了。"
晨光初现时,青团在蒸笼里绽开翡翠色的花瓣。咬破温热的表皮,艾草的清香裹着豆沙的甜糯在舌尖化开。外婆把最大的那块青团掰给我,自己却只吃了拇指大小的碎块。她眼角的皱纹里盛着笑意,像被晨露打湿的艾草叶,轻轻摇曳着岁月沉淀的温柔。
如今每当我独自下厨,总会想起那个被艾草香浸透的雨夜。案板上的裂痕、指尖残留的艾汁、蒸笼里升腾的雾气,都成了记忆里最生动的注脚。青团不再是简单的食物,而是将血脉里的温度揉进糯米粉,把时光酿成艾草汁的传承。当咬开青团的那一刻,仿佛能听见外婆在耳畔轻语:有些东西,要用心揉进每寸光阴,才能让裂痕都开出花来。